走私评析之现货走私，期货计税？

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 （2019）沪03刑初154号吴克昌、郭文宾等走私普通货物、物品一审刑事判决书查明， 2019年5月23日凌晨，被告人吴克昌、郭文宾、庄冬方等人为谋取非法利益，受他人雇佣，驾乘更名为“永泰达16”的三无船舶从上海出发，到达我国领海外水域，从一艘不明国籍的大船上接驳大量白糖，并驾船返回驶向长江水道。同月28日22时许，被告人吴克昌、郭文宾、庄冬方等人驾驶“永泰达16”船将上述白糖运至上海新发国际货运码头卸货。同月29日凌晨2时许，上海海关缉私局侦查人员在上述码头当场抓获被告人吴克昌、郭文宾，并查获部分涉案白糖共计321吨。另有涉案574.25吨白糖已于同日销售给龙游盈川食品有限公司。上述涉案白糖共计895.25吨；经上海浦江海关计核，偷逃应缴税额共计7,190,105.97元。
        
        侦查机关调取《郑州商品交易所白糖期货SR907交割结算价及相关说明》。
        
        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涉案走私的白糖系根据走私发生的即将到期合约的最低交割结算价为基础，参考相关的规定作为完税价格的单价；走私的白糖不涉及关税及其他税收，不能扣除相关的税收等，核价部门做出的计税价格，依法有据，故辩护人提出的以上辩护意见，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采纳。
        
        上述判决中，依据白糖期货价格认定计税价格从而核定税款的做法，突破了原有的传统操作模式，不再借助评估机构的评估价格（对评估机构来说属于重大利空哈）。对于这一新的估价方法，我们认为还是有很多可以探讨的地方，和大家分享一下。
        
        

一、期货交割价格有可能是负数，但走私货物的计税价格不可能为负数，何时跟进期货交割价格值得研究。

        2020年4月20日，纽约商品交易所上演历史性一幕，5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价格崩盘，暴跌55.90美元，收于每桶-37.63美元，跌幅为305.97%。原油期货价格首次跌为负值，成为标志性历史事件，将从此载入国际能源发展史。
        
        

美油期货价格跌幅（图源CNBC）
          

假如白糖的期货交割价格也出现了负值或者趋近于零，我们在确定计税价格时还会接受期货交割价格吗？如果只接受高的不接受低的，这种选择的依据何在？
        
        

二、期货最低交割价格真的可以视为成交价格吗？

        无论是正面监管还是走私中计税价格的确定，都体现了成交价格优先适用的原则；案件当事人的成交价格无法确定，参考相同、相似货物的成交价格，或者通过计算、扣除的方式予以调整。只有上述均无效的情况下，才会通过合理方法确定。也就是总体来说，走私中计税价格的确定，要反映市场交易主体对价格的认可，反映的是一种“有价有市”的真实交易。
        
        期货交易则有着自身的规则。有些交易是在强行平仓的情况下完成的，并不体现交易当事人自身对价格的判断。有些交割的数量非常少，是否能反映当时的市场价格也值得商榷。比如，SR907的成交量只有58手，也就是580吨。这样一点交易量，足以代表白糖当时的真实价格吗？
        
        

三、对应的期货交割价格如何确定？

        2019年5月23日凌晨，被告人驾船出海；5月28日22时许，被告人将上述白糖运至上海新发国际货运码头卸货；5月29日被抓获。
        SR907的成交日为2019年5月27日。
        
        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涉案走私的白糖系根据走私发生的即将到期合约的最低交割结算价为基础，参考相关的规定作为完税价格的单价。
        
        SR907是走私发生的即将到期合约吗？
        
        《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二十八条规定，在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或者物品偷逃税款时，应当以走私行为案发时所适用的税则、税率、汇率和按照本办法第十六条至第二十五条的规定审定的计税价格计算。具体计算办法如下：（一）有证据证明走私行为发生时间的，以走私行为发生之日计算；（二）走私行为的发生呈连续状态的，以连续走私行为的最后终结之日计算。因此，本案中走私行为的发生为5月28日，也就是运抵上海码头之日。法院确认的实际上是一个已经到期期货合约的价格。
        
        这对裁判的正确性会有影响吗？应当选择即将到期的还是已经到期的合约呢？时间跨度可以有多少天呢？这些，都值得我们继续思考研究。
        
        

四、税收和利润的扣除

        《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十七条规定，“涉嫌走私的货物成交价格经审核不能确定的，其计税价格应当依次以下列价格为基础确定：
        （一）海关所掌握的相同进口货物的正常成交价格；
        （二）海关所掌握的类似进口货物的正常成交价格；
        （三）海关所掌握的相同或者类似进口货物在国际市场的正常成交价格；
        （四）国内有资质的价格签证机构评估的涉嫌走私货物的国内市场批发价格减去进口关税和其他进口环节税以及进口后的利润和费用后的价格，其中进口后的各项费用和利润综合计算为计税价格的20％，其计算公式为：
        计税价格＝国内市场批发价格/[1+（进口关税率＋消费税率＋增值税率＋进口关税率×增值税率）/(1-消费税率）+20%]
        （五）涉嫌走私的货物或者相同、类似货物在国内依法拍卖的价格减去拍卖费用后的价格；
        （六）按其他合理方法确定的价格。”
        
        期货合约的最低交割结算价是含税价格，根据上述规定应减去进口关税和其他进口环节税以及进口后的利润和费用。但在本案中，税收和利润似乎并没有扣除。
        
        

五、小结

        《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十七条前三项的价格基础是国际市场货物价格，而后三项的价格确定基础是国内市场价格。正是因为国际市场与国内市场普遍存在价格差异，为准确确定计税价格，第十七条规定了依次适用原则，即排名在前的价格优先适用。白糖作为大量进口的商品，海关完全掌握相同进口货物的正常成交价格。司法机关根本没有必要适用第六项的兜底条款，用期货合约的价格来确定计税价格。司法机关还是应该严格遵守《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十七条规定的依次适用原则。

来源于 ： 王永亮 ( 上海锦天城律师事务所 )   

邵丹 ( 上海君澜律师事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