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十： 再谈艺术品走私的归类与估价

威科编辑提示：本文为王永亮特走私犯罪研判系列，更多相关内容请见文末目录 
        
        写在前面的话：2019年2月12日首发的这篇公众号文章中，我在文尾部分对税则的理解有误。经海关归类专家的指点，对该部分的错误予以纠正。感谢大家对永亮说税微信公众号的支持，感谢您投入宝贵时间阅读分享，我也会不断努力，提升自己对海关法税法的理解，降低“穿帮”的几率。现将修订后的文章重新刊发如下。
        
        油画、雕塑等艺术品个性鲜明，不同的创作者创作的相同题材作品价格可能天壤之别，甚至同一位作者不同时期创作的作品价格也会完全不同。正是利用这种价格上的不透明，一些买家低报境（域）外拍卖价格，逃避进口环节的税收。与其他走私货物相比，油画、雕塑等艺术品的难点之一在于商品编码的正确归类以及与之相应的估价方法。要正确地办理此类走私案件，就必须对海关归类规则有所了解。
            
        

典型案例

        在孙婷走私普通货物、物品案【 （2017）京04刑初13号】中，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四分院指控：2011年7月，泰康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后更名为泰康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泰康保险公司）委托艺创嘉诚公司进口余友涵的油画《1985-4》、隋建国的雕塑2件。在进口过程中，被告人孙婷、汪淑惠采取低报成交价格的方法向海关申报进口，逃避海关监管。经北京海关关税处计核，共偷逃应缴税额人民币4327961.21元。
        
        被告人孙婷的辩护人的主要辩护意见包括：将拍卖价格作为计税价格核定税款，既不合法也不合理。理由为：根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十九条的规定，涉案艺术品作为有价值的收藏品，应当以国家鉴定部门确定的价值核定其计税价格。
        
        对于上述辩护意见，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判决认为，关于涉案货物的计税价格应当如何确定的问题。《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计核涉嫌走私的货物、物品偷逃税款暂行办法》 第十六条规定：“涉嫌走私的货物能够确定成交价格的，其计税价格应当以该货物的成交价格为基础审核确定。”该办法第十九条规定：“涉嫌走私进口的黄金、白银和其他贵重金属及其制品、珠宝制品以及其他有价值的收藏品，应当按国家定价或者国家有关鉴定部门确定的价值核定其计税价格。”对上述规定应当理解为，在能够确定成交价格的前提下，除了该办法规定的几种特殊货物以外，均应以该货物的成交价格为基础审核确定计税价格。而上述规定中的“收藏品”的含义和范围，应当结合《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出口税则》所规定的税则号列、商品名称及相关注释加以理解，该税则将“收藏品”界定为“具有动物学、植物学、矿物学、解剖学、历史学、考古学、古生物学、人种学或钱币学意义的收集品和珍藏品”，而油画和雕塑则包括在“艺术品”的范围内，且“收藏品”和“艺术品”分属不同的税则号列。由此可见，在进出口税收领域，涉案油画和雕塑均属于“艺术品”范畴，而不属于“收藏品”，以其成交价格作为计税价格的核定基础符合上述办法的规定。辩护方仅以作品价值较高为由，即认为涉案货物属于“收藏品”，并据此要求对偷逃税款数额进行重新核定的辩护意见，与我国进出口商品的归类标准和计税价格的核定原则不符，本院不予采纳。
        
        

评析意见

        本案当中，辩护律师对于油画和雕塑海关归类的质疑是非常关键的。如果辩护律师的意见是对的，即油画和雕塑属于收藏品而不属于艺术品，那么海关依据拍卖价格计核货物价值和应缴纳税款的方法就错误了，从而导致整个走私罪的指控丧失证据支持。法院最后根据税则作出的结论是正确的，笔者只想在法院判决的基础上从海关归类规则做一些拓展。
        
        从字面来理解，油画、雕塑似乎既是艺术品，又是收藏品。你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古董玩家，估计对方很可能一头雾水。“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当然是艺术品，我买下来收藏了，当然就是收藏品了”。正是这种相似性，进出口税则将油画、雕塑均放在了第二十一类第九十七章。问题的关键是，同为九十七章商品，如何进一步确定油画、雕塑的品目，从而确定相应的税率。艺术品是要征收进口关税的，收藏品的关税税率则为零，正确归类，对案件的最终处理有着直接影响。
        
        从归类总规则来看，生活中人们通常是怎么称呼或者理解油画、雕塑，对于海关归类并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一切都要到进出口税则中寻找答案。归类总规则一规定，“类、章及分章的标题，仅为查找方便而设；具有法律效力的归类，应按税目条文和有关类注或章注确定，如税目、类注或章注无其他规定，按以下规则确定。”因此，油画、雕塑分别属于97.01、97.03项下的列名商品，应当归入艺术品，而不是收藏品。
        

        
        最后特别需要提示的是，海关的归类规则并非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同的货物或者物品的税则号列是可能会发生改变的，有可能从征税转为不征税。
        
        税号发生转变，从征税转为不征税的情形。根据《协调制度》第97章的规定，除品目9701-9705以外的物品,若超过一百年优先归入品目9706，从而在进口环节不需要缴纳任何税款。比如，超过一百年的乐器不按乐器归入第92章，而归入品目9706；超过一百年的宝石也不再按照宝石归入71章，而归入品目9706。
        
        税号不发生转变，仍保持征税状态的情形。品目9701-9705的物品即使超过一百年，比如本案中的油画、雕塑，分别归入9701和9703，则即使经过一百年，也仍然归入9701和9703，依然要核定征税。
        
        总之，从海关归类的角度来看，百年沧桑是否改变税号及税负，关键取决于物件本身的归类。在常人看来没有特别区别的东西，在归类上可能有着本质的区别。宗慧民老师主编《进出口商品归类（第二版）》拿邮票举了一个很好的实例。未经使用且在承认其面值的国家流通的邮票归入品目4907,超过一百年之后归入9706，不再征税；已经使用的所有邮票归入品目9704，超过一百年之后仍然归入9704，根据税则可能仍然要征税。一枚百年邮票上是否盖有邮戳，可能就在一起走私案件当中决定了被告人的命运。有多少人能看出邮戳对于定罪量刑的影响呢？
        
        归类与估价、原产地一样，对于核定进出口货物、物品的税负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这些专业的技能又带有鲜明的海关特色，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学习才能熟练运用。而归类规则的成功运用，又将对涉税纠纷的解决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系列目录：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一：走私罪的轻刑化应当引起重视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二：走私普通货物罪中协定税率的适用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三：包税进口的走私风险及预防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四：加工贸易走私中偷逃税款金额的认定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五：走私普通货物罪中货物价值的认定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六：加工贸易走私的风险排查与合规建议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七： 准确归类对于偷逃税额的影响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八： 香烟走私中的法律问题
        走私犯罪研判系列之九： 艺术品走私的归类与估价

来源于： 王永亮 ( 上海锦天城律师事务所 )